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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風酒店.jpg
Knibu海豐村,一個入夜之時,只有零星燈火亮起,像是偽裝成一艘夜航歸港的船。雖然燈光如四散星點,但卻因為命運,聚集了一夥來自各地的人。在這個兩大板塊、神話與人間、誕生與消亡交界的縱谷村落,一隻眼看著山,一隻眼看著海——他們的決定會是什麼呢?

故事從山的兩端展開。追著受傷白狗的男孩、逃離家庭暴力的女孩,是偶然抑或是命中註定,相隔好幾站火車站遠的兩人,意外潛入了山的縫隙,而有了短暫的緣分。無人知曉,這短短的交談、出口與入口的交換,在數十載人生中不過過眼雲煙的小事,卻帶給未來無可預期的巨大改變。

時間向前推進來到二十年後,故事書寫圍繞海豐的群像,有的時候是幾行,有的時候是數頁,寫一段經歷、一個念頭、一種執著。每個人的故事彼此交錯穿插,結成網,最後疊加成了沉積層。

從小追隨Tama(爸爸)的步伐,成了獵人的基砮,從對繁榮臺北的憧憬變成失望,再次回到故鄉海豐村,一個Truku(太魯閣族)的部落。躲避家暴而逃家兩次的秀子,成為採玉的玉子,她也曾在金門前線用歌聲勞軍,在感情上一再受挫的她,決定帶著女兒小鷗來到她曾經到訪的村莊。爸爸被海給帶走了,威郎卻堅持要出海捕魷,只是在海上的經歷讓他再也不相信什麼信念、什麼捍衛、什麼命運。因為旅行中,火車坐過站,而和海豐牽起緣分的臺北年輕女老師小美。小美的高中同學阿樂,為了不公不義站在第一線對抗的頑強客家女孩。歪脖子尤道村長,被黑熊打歪了的脖子,但卻很有數學天份,是部落裡第一個考上大學的人。從童年就活在Utux Baraw(上帝)和Utux Rudan(祖靈)並存的世界的周傳道,時時都在思考要如何傳達福音。研究生小林,除了拿著速寫本記錄沿途遇見的各種動植物,他最喜歡觀察五棵蒲葵樹裡飛出,漫天飛翔的高頭蝠。海風卡拉ok裡最好的聽眾老溫,跟著運輸機來到基隆,雖然沒有了敵人,卻因為開鑿山路而離死亡更近,直到退休後,駐根在花蓮。除了來來去去的人們外,還有一隻三隻腳的食蟹獴,和島上最後的巨人。

一群人,不分種族、不分年紀,因為機緣而匯聚在海豐,可是原本平靜的部落,卻被「政府」賦予了一個重大的任務,這裡被選為興建水泥廠的預定地。

海豐村好比和平村;水泥廠仍然是水泥廠。渺小的村民要怎麼與國家機器扶植的臺泥對抗?一場又一場的公聽會、集合成立自救會、尋求全台各地的環團支持、走上街頭、拉起布條抗議以爭取新聞露出、應付記者的訪問、甚至還開著發財車喊著:「天國近了。天國近了。天國近了。」當然,同時也有著簽了名領徵收補償費的村民,也有因為水泥廠而風生水起的餐飲觀光產業,甚至是來索取保護費的幫派份子。因此,除了原本的舊海豐,分裂出了新海豐。不論是地理上的,還是心理上的......

在村民還沒有讀到官商勾結的黑幕,也沒有看清環評如何成為開發案的遮羞布的時候,卻先發現了另一件事,書中這樣寫道:「很多村民都以為自己視力減退了,有時候他們連對街都看不清楚;衣服不能拿到外邊曬,因為乾的時候同時會積上很厚的一層灰,好像上了漿一樣粗粗硬硬的。他們有的人以前曾經在附近的幾條河淘過金,現在他們恍然大悟覺得自己愚昧無比,因為金就是土,土就是金哪。」長期活在恍惚之中老村民慢悠悠的說道:「山可能分成兩個,而且中間沒有河流。」

書中除了寫著村民與水泥廠的拉鋸戰之外,還寫著最後的巨人。這個世界上原本是有很多的巨人的,然而在人類的開發、人類的務實、以自保為理由之下,仰賴人類的想像力而存活的巨人,逐漸變得虛弱。最後的巨人以一座山裡的小山的型態,將自己隱藏在眾山之中,日復一日的寂寞著。讀著巨人的神祕,天真使然,忍不住妄想著「大自然終將反撲」、「人在大自然之前竟是如此渺小」的起手式,會顛覆水泥廠的惡意,獲得皆大歡喜。但工廠的鑽井仍然咚咚咚的炸山、開挖,隧道直的、橫著、歪的、正的不斷在巨人體內恣意前進。

故事即將走到終局,卻還來個蘇拉颱風攪局,看著所剩無幾的頁數,結局會懸在一半的擔憂油然而生,甚至不敢在深夜讀完最後的十幾頁,就怕一個夜晚被收不好的結局給折騰,雖然隔天因為自己的多慮而笑了。吳明益不愧是我最喜歡的華文作家之一,看到「土石滑落前的十分鐘」真相,我真的是全身起雞皮疙瘩,內心澎湃的只差沒有站起來鼓掌十分鐘而已。讀這本的收尾,讓我想起第一次讀〈單車失竊記〉的感動。

書封內摺頁有這樣一句話:「如果有人想用文字讓我們忘記什麼,我們就用文字把那些湮滅的寫回來。」但這本書不只是「環境小說」,小說的情節、人物,在虛實之間來回,用著如同寫著古老傳說的筆法,有著如夢似幻的輕盈、也有著無可奈何的沉重;他刻劃著原住民朋友的樂天與世無爭、也描繪著他們被偏見養成的自卑,另外他對生物、生態系淋漓盡致的描繪,也讓人在腦中冒出嫩芽,長出一片森林。這是一本很值得在長假好好一讀的作品,兩天的時間,讓你陷入對故事的深深迷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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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neverland0125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