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株由被颱風吹斷的樹枝扦插而成的山茶樹,在地上牢牢扎了根,就如同深深篆刻在雨宮鳩子身體裡身為代筆人的使命。雖然表面上是文具店,但比起文具上的交易,這裡更多的是文字的交付。
所謂的代筆,原本是不識字、身有殘疾等無法親自書寫者,授權他人代筆。但在這本書裡,更多的是請人代筆寫下自己無法完整表達的內心話。當然在一開始會納悶「委託人自己寫不是更有誠意嗎?」或者是「用電子郵件的方式不是更方便?」等,但隨著委託人娓娓道來其故事之後,也慢慢可以理解代筆人的重要性與存在意義。鳩子用「買糕點贈人」來比喻代筆人,找更專業的其實無損心意。
回到故事正題,雨宮鳩子,從小跟在上代(外祖母)身邊習字,在上代嚴格的教育下,鳩子沒有童年的娛樂,沒有青春的瘋狂,有的只是寫一手好字。但累積的壓力終究會壓垮人,遲來的叛逆,讓鳩子離家出走,遠赴他鄉,直到上代逝世……
而在「後悔沒有見到最後一面」與「無法輕易放下心中的疙瘩」的糾結下,鳩子回鄉承接了代筆人的工作。除了制式的菜單、紅包、獎狀、甚至到鄰居的履歷表等,也有悼唁信、離婚通知書、予舊情人的問候信、婉拒借錢的信箋、來自天國的情書、絕交信等等。鳩子認真的面對每一次的委託,傾聽委託人的故事,引導客人說出真正想傳達的意念,並且試著透過書信搭起雙方的橋樑。但寫信絕不單純只是記錄下委託人的想法這麼簡單而已,要怎麼透過書信表示心意,除了構思文字內容外,就連書信格式、選用的紙張質感、筆的種類、墨水的顏色、字體的神韻與力道、到封緘的方式、郵票的樣式等,每一個細節均不可馬虎,那種專業的職人精神,令人肅然起敬。
然而到底平時不苟言笑的父親會怎麼寫情書給妻子、放蕩不羈的大叔又會用何種方式婉拒借錢?這本書相當用心的地方是,編輯事前徵選了「筆優」來將各種手寫字體呈現給讀者,工整的手寫體、行雲流水的草寫體、未失稚氣的可愛字體,甚至是鏡像文字,又或者是注音文,透過文字書寫的畫面,讓人讀到印刷字體無法傳達的溫度。不得不說,這本作品的暢銷,除了作者的文字,出版社的琢磨講究也是一大亮點。
而這本書除了描述代筆的工作之外,讀者也能隨著鳩子的生活軌跡漫步於鐮倉,搭配著手繪的鐮倉導覽圖,走訪於大大小小的寺廟、在腦海裡想像當地美食料理的滋味,最重要的是和小鎮上的人們一起經歷季節的更迭,芭芭拉夫人的開朗迷人、胖蒂的親切體貼、男爵的粗獷豪邁、qp妹妹的天真可愛,從五歲到五六十歲,大夥兒在山茶花文具店的日子雖然恬淡,但濃厚的情感也讓鳩子的心境慢慢有所轉變……
雖然故事的最後,鳩子終於藉著書信和上代表達了歉意與謝意,但關於鳩子的身世、部分委託人的後續、上代義大利的筆友等,還有諸多支線並沒有做完整的交代,這不免讓我體內的推理迷因子感到懸而未決的失落,但我想這才是人生吧,不是所有事件都能有個結果,在賞櫻大會收尾,也才符合故事一直以來靜謐與溫柔。至於,後來qp妹妹的爸爸那段,雖然好像有點多了,但那也算給上代最好的禮物了吧。
小川糸如行板般的文字,優雅簡潔的寫下鳩子的日常,平淡寧靜的筆調讓人彷彿就置身在鐮倉的山邊,嗅著徐徐微風帶來的花香,品嘗著一杯溫熱的花草茶,是那樣的舒服與療癒。讀的過程也讓人想起六七年前讀的吉本芭娜娜,有點像《喂!喂!下北澤》和八木澤里志《在森崎書店的日子》帶來的氛圍,是一本適合在悠閒的午後靜靜品嘗的作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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